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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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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宿野提前訂了酒店, 在離海很近的地方。

他們到平市的第一天並沒有下雪,所以就沒有去看海,只是在附近人比較少的景點走了走。

許宿野看過天氣預報, 知道接下來這兩天很有可能會下雪。

可雪只要沒落下來,他心裏就不能踏實。

他瞞著時綠,偷偷讓人買了造雪機,運到平市。

就算上天想讓他們分開,他也會想盡辦法, 阻止這件事的發生。

元旦假期的第二天, 他們走在平市街上,氣溫驟降,空氣都帶著寒意。

許宿野脫下自己的外套, 罩在時綠身上。

時綠皺了下眉,沒說什麽。

回酒店的路上,許宿野問時綠想吃什麽。

時綠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,懨懨回應,“沒胃口。”

一回到酒店,時綠就進了浴室。

等她洗完澡出來, 原本坐在電腦前忙工作的許宿野停下手頭的事。他合上電腦,擡眸看向她, “餓了嗎?”

“不餓。”

時綠自顧自地去吹頭發,等她再次出來,許宿野依然待在客廳,並沒有去頂樓的餐廳吃飯。

她心裏沒來由地湧上一陣火氣, 用力將梳子丟到桌上,發出清脆的碰撞聲。語氣也變得不太好,“你怎麽不去吃飯?”

許宿野溫聲解釋, “我想等你一起。”

“等我幹什麽?如果我一直不吃,你也一直不吃飯嗎?”

時綠這脾氣發得毫無征兆。

許宿野不知如何應對,有些手足無措。

“對不起,你別生氣。”他一邊說著,緩緩走近她。

許宿野猜不透時綠的心思,能做的只有道歉。

她生氣的時候,不管是不是他的錯,道歉都成了他下意識的舉動。

他這一句話,猶如將火種丟入幹燥的枯草堆,瞬間點燃了時綠最近這段時間的所有負面情緒。

時綠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,聲音驀地拔高,“你總說對不起,你做錯什麽了你就道歉?你為什麽一定要事事都遷就我?我讓你遷就了嗎?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看到你這樣,你就不能有點自我嗎?你就這麽願意當我的狗嗎?”

她被情緒控制,變得歇斯底裏,幾乎是用吼的語氣說出這句話。

時綠最看不得的,就是許宿野的卑微。

每次看到他那麽小心翼翼,都像是有把鈍刀在一下下割她的肉。

他的神態,他的話語,都讓時綠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一點——是她把他害成這樣的。

許宿野以前多麽優秀多麽驕傲的一個人。

他怎麽能為了所謂的愛情,卑微到這個地步。

他不該是這樣的啊。

想到曾經那個穿著幹凈藍白校服,脊背永遠挺得筆直的少年,時綠心中痛苦又愧疚。

這兩種濃烈的情緒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扯成碎片。

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著,如果能把他罵走,把他趕走就好了。

這樣他就再也不用受這些苦了。

許宿野被她吼得停下腳步,怔在原地,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。

他沒再說話,只是安靜地看著她,眼瞳黑而濃,像雨天的烏色煙雲,幹凈卻沈重。

即便是被劈頭蓋臉痛罵一頓,許宿野依然沒有生氣。

仿佛在時綠面前,他已經被剝奪了生氣的本能。

過了很久,許宿野眨了眨眼,開口的第一句話是:“為什麽不開心?”

他不在乎時綠用多麽難聽的話來形容他。

他只在乎時綠為什麽不開心。

無力感席卷至全身。

時綠拿這樣的許宿野完全沒辦法。

不管是打也好,罵也好,都不能讓他離開她。

許宿野這個人像是生來就對痛覺遲鈍,在她這挨了這麽多疼,還是學不會放手。

時綠一言不發地走進臥室,把自己一個人鎖在裏面,待了半個晚上。

她不想吃東西,也不想看到許宿野。

漆黑的夜晚,她頭痛欲裂,一遍遍地用額頭去砸冰冷的墻。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一些痛苦。

時綠在屋裏待著不出來,許宿野在臥室門外等了半夜,心急如焚。

他會每隔兩個小時敲一下門,只有聽到時綠細微的回應,才能有勇氣度過下一個兩小時。

他們待在平市的最後一天,淩晨的時候,外面飄起了雪花。

從窗戶往外看,高高的路燈亮起微弱的光,照亮周圍的一小片天地。昏黃光線下,細小潔白的雪粒紛揚落下,很快就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。

看到這場雪,許宿野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實處。

他輕輕敲了敲門,嗓音低沈卻難掩激動,“時綠,外面下雪了。”

本以為這次依然得不到太多回應,可沒想到,在他說完這句話沒多久,臥室裏就傳來了腳步聲。

緊接著,臥室門被從裏面打開。

時綠從臥室走出來。她擡起眼睫,疲憊地看向許宿野,眼裏有很多紅血絲。

得知終於下雪的那一刻,不只是許宿野解脫,她同樣如此。

既然他做不到放手,就由她來了結吧。

時綠內心真實的想法,許宿野全然不知。

他以為時綠擔心這三天裏不下雪,是跟他一樣的原因。

許宿野難以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,用力把時綠抱進懷裏。

他低下頭,溫柔地蹭了蹭她的側臉,“我們不用離婚了,對不對?”

時綠闔上眼,輕輕點頭,“嗯。”

許宿野抱著她的手臂不停收緊,心跳劇烈如雷,切身體驗了一次劫後餘生的感覺。

“我餓了。”抱了一會兒,時綠忽然說。

許宿野稍微拉開一些距離,把她散落在臉頰兩側的頭發撥到耳後,低頭在她額頭親了親,“你想吃什麽?我去點餐。”

這家酒店的餐廳是24小時開放的,只不過現在是淩晨,要吃什麽東西,只能吩咐廚房現做。估計要在那裏等上一會兒。

“我陪你去餐廳。”

“好。”

許宿野握住她的手,掌心溫熱。

他們一起乘坐電梯抵達頂樓。

去的路上,時綠還在想著,許宿野好像有皮膚饑渴癥,很喜歡跟她有肢體觸碰。

可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膩在一起。

所以他們根本就不合適啊。

頂樓一整層樓都是餐廳,空曠整潔,吊燈明亮,整齊地擺放著一張張桌椅。

只是時間太晚,整層樓都沒有人。

“想吃什麽?”

時綠沈默片刻,說道:“餃子吧。”

從前許宿野在她家住著的時候,每年過年,他們都會一起吃餃子。

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。

許宿野跟她點了一樣的,又點了幾道清淡的菜。

點完餐,他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
頂層視野極佳,坐在窗前,可以看到遠方的大海。

今夜無月,星辰寥落。大海跟天空一樣,都是很深的黑藍色,靜謐無聲,一望無際。

隔著這麽遠的距離,感受不到大海的波濤,很容易忽略它的危險。

“時綠?”時綠在發呆,許宿野喊了她好幾聲,她都沒有回應。

這一次,時綠終於回過神,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,目光移到他臉上,“怎麽了?”

許宿野抓住時綠的手,手指插-入她指尖的縫隙,緩緩跟她十指相扣,掌心緊緊貼在一起。

他漆黑的眼深深凝望著她,低聲說:“我很開心。”

時綠眸光微動,彎了彎唇,“我也是。”

直到飯菜端上來,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才分開。

在空曠的餐廳安靜吃著飯,時綠忽然提起一個話題,“你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?”

許宿野停住筷子,“聽過。怎麽突然想起這個?”

時綠搖頭,“沒什麽,下雪就忽然想到了。”

許宿野對她的話深信不疑,並沒有多想。

時綠垂下眼睫,遮住了眼裏翻滾的情緒。

許宿野和她,不就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嗎?

農夫用自己的體溫救了快被凍死的蛇,結果卻被冷血又忘恩負義的蛇害死。

而許宿野,用盡了他的滿腔熱情和真心,試圖拯救她溫暖她。

最後,他同樣差點因她而死。

時綠,如果你還有點良心,就放過許宿野吧。

回到酒店房間。

“我去洗澡。”

“不是已經洗過了嗎?”

“想再洗一次。”

“好。”許宿野松開她的手。

時綠換上室內拖鞋,走進浴室。

套房內有兩間浴室,許宿野去了另外一間。

洗完澡,他們躺在床上相擁入眠。

其實時綠一直都沒睡著。她在黑暗中睜著眼,靜靜盯著天花板看。

夜裏,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,她移開許宿野攬著她的手臂,動作很輕地下床。

臨走之前,時綠握住門把手,站在臥室門口往裏看。

黑暗的房間裏,許宿野閉著眼,呼吸清淺,睡得安寧。

時綠走回去,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塞進被子裏,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轉身離開。

她拉上臥室的門,看著眼前的視野逐漸變窄,最後全部消失。

淩晨四點,時綠冒著風雪離開酒店,獨自一人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有二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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